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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章 玉淵養劍天壇煉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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劍鞘埋在土中多年,取出後表面已經腐朽不堪恐不能再用,游方暫時沒有動它,連鞘一起用那塊黃綢仔細包好。當夜無話,第二天他去找經營古玩的老鋪子專門訂購了三樣東西:一把高檔的仿古短劍鞘;一塊上好的燙金紋老皮子制成的劍套,可以將連鞘的劍套在裏面並懸於腰間;一張工藝品收藏鑒定證書,算是給那柄劍偽造了一張“身份證”,一共花了好幾千。

為什麽要辦這樣一份“證書”呢,這東西屬於管制刀具,攜帶起來很不方便,碰上愛管閑事的警察發現了還有被沒收的危險,混上火車倒不難,但要想坐飛機的話,基本沒有帶上去的可能。但法律總有空子,如果它作為古玩收藏品平時是可以攜帶的,放在專門的包裝裏乘飛機,還可以隨行李托運。

接下來的幾天游方很“忙”,但在外人看來這小夥完全是一副游手好閑的樣子,白天不上學也不去找工作,而是在北京城四處閑逛。劉黎的秘籍中說的清楚,靈覺入門要在地氣與各種物性變化之地,同時達到“含而不發、隨遇而感”的狀態,從感應平和到強烈之地漸次習練。

游方選擇的第一站就是潘家園,這裏的地氣較為平和,但這個中國最大的古玩市場中各種物性極為雜亂,在這裏閑逛要想分辨清楚,對靈覺的感應的靈敏程度與細微之處的運用控制要求極高,就似在一個鬧哄哄的菜市場中企圖聽清每一個傳到耳中的聲音。在此鍛煉靈覺難度很大但兇險不算太大,游方務求謹慎紮實在精微處下功夫,而且也是熟門熟路。

潘家園的熟人們再見游方時都有些納悶——小游子怎麽變了一個人?只見他面色平和身姿端正目不斜視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從容邁步而行,看架勢不像在逛潘家園倒像在逛公園。殊不知此時的游方比身邊仔細觀瞧物件的淘寶者們還要專註,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暗罵——怎這麽多假貨?能觸動靈覺產生明顯感應的東西真不多!

游方此時淘寶的效率也是更上一層樓,靈覺有隨遇之感,再斜眼掃過去印證一下,基本上都能發現真東西,大多都是一些殘損的古物件,店家放在門前招內行入眼的。他可不是死心眼,偶爾發現好機會也會停下腳步攬點私活,畢竟要賺錢生活啊。

在潘家園轉悠了四天,游方的感覺是如魚得水——他本就是潘家園裏的小游子。有道是一竅通則豁然開朗,其實他的根基是非常紮實的,內家功夫境界的突破對運用與控制靈覺有很大的幫助。他對靈覺的運用已經完全入門,感應尤其敏銳,在精微之處的掌握甚至不亞於習練多年的老手,這當然與他以前的經歷有關。

唯一不足之處,就是他的靈覺還不夠強大,火候不夠功力不足,這是無法勉強的事情,需要長期的鍛煉。

等到下周初潘家園閉市,游方又混在中外游客中“參觀”了北京各大名勝古跡,故宮、天壇、十三陵、頤和園……不論以前去沒去過,如今走上一圈,感受大為不同,甚至可用嘆為觀止來形容!游方並沒有輕易發動靈覺去擾動、控制環境中的靈氣,而是在含而不發的狀態下盡量體驗自然的感應,饒是如此,神魂也常有穿行驚濤駭浪之感。

最誇張的情況出現在天壇,那是一天中午,游方經過長長的祭道來到圜丘,也就是古時的祭天臺,浩然強大的靈氣形成彌漫的威壓,感覺就像在黏稠異常的空氣中奮力穿行,舉手投足都很吃力。踏上圜丘正中的“天心石”,靈覺中的那種壓迫感使整個人都要凝固了,站在那裏動都動不了,五官的感覺一片模糊,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在遠去。

偏偏旁邊有人以嘰哩哇啦聽不懂的外語沖他說話,看意思是想讓游方讓開好拍照。游方微微一笑,緩緩將靈覺完全收斂封閉,不再有一絲一毫的感應,回頭說了一聲“騷蕊!”像普通游客一樣走下圜丘,穿過丹陛橋朝祈年殿方向去了。

劉黎在秘籍中說的清楚,擁有靈覺不等於掌握靈覺,在各種環境下只要不輕舉妄動,就能像普通人一樣不受其困擾,火候才算到家。否則的話有還不如沒有,遲早會傷及元神,反而比正常人都不如。從天壇回來之後,游方就清楚自己完全掌握了靈覺的運用,至於更進一步的淬煉以及更高境界的修為,目前還急不得。

就是在這天晚上,他帶著那柄劍去了玉淵潭。

晚上九點過後,玉淵潭邊閑人漸漸稀少,周圍一片靜悄。這是一個晴夜,天上有半輪彎彎的下弦月,微微有涼風拂過,卻輕柔的連水面都未吹皺,水潭如鏡子一般倒映出皎潔的月光。游方靜靜的坐在潭邊的一棵大樹的陰影中一動不動,周圍別說沒人,就算有人也會不自覺中遠離這片樹影,因為樹下的陰氣很重,且仍在緩緩的匯聚中。

水能聚陰而返陽,夜間的水邊往往陰氣最重。地氣也有精純與駁雜的區別,風水靈氣愈佳之處地氣也愈為純正。游方選擇玉淵潭一方面是離家近來回方便,這裏的情況也熟悉,另一方面是因為這裏的風水靈氣不錯,且在自己能控制的範圍之內。

入夜之後游方展開靈覺,緩緩擾動、運轉、控制玉淵潭中的純正陰氣向身前匯聚。一直等到零點左右,一日之間陰氣最盛之時,游方這才打開黃綢取出了那柄短劍。

短刃離鞘發出一聲輕吟,借著水面反射的月光,游方第一次看清了它的真容,劍身大約有二十多公分長,正中沒有明顯的劍脊,劍身與刃尖兩側的弧度很流暢,隱隱發出鋒利的銀色光澤,透著明顯的煞氣,然而表面卻蒙著一層似淚光般的霧氣——這是被陰氣封存、生氣凝滯的特征。

劍鍔上有錯金的字跡,纖巧雋秀的鳥篆文——秦漁。游方心中自言自語:“原來你有名字,叫秦漁。”他的神情不像面對一件冷冰冰的古劍,而像與有靈性的生命在交流。

游方凝煉環境中純正的陰氣圍繞這柄劍,時間恰好在一天中陰盛極而陽初生之時,是為天地一陽生。隨著天地間陽氣緩慢而微弱的恢覆,游方同時發動靈覺,運轉周圍生機靈動之氣緩緩註入劍中,一絲不添一絲不減,這需要控制的相當精微才行,否則養劍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。

對於這柄劍來說,周圍環境中生氣最旺盛的來源當然不是草木,而是游方這個活生生的人。游方也等於在運轉自身的生機“修覆”這柄劍,通過靈覺時刻感應溝通,就似用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溫柔的安撫,還要時刻化解劍中的煞氣反侵。這麽做當然不是為了抵消劍中的煞氣抹去它的靈性,而是讓自己的靈覺與劍的靈性產生一種奇異的溝通與共鳴,才能控制與運用它的靈性。

一個時辰過去了,天地間陽氣漸吐,而劍上淚光般的霧氣似乎淡去了不少,顯露的光澤就似倒映月光的潭水。火候差不多了,今天到此為止,這柄劍不是一夜之間就能養成的。

游方緩緩收回靈覺,不再運轉周圍的陰氣與生機,仍在安撫與溝通劍中靈性,靈覺中似乎又聽見低吟淺唱之聲。擡眼望去,玉淵潭水面上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層白霧,游方持劍凝神入定,恍然間看見霧氣升起匯成一個窈窕的身影,從朦朧漸漸清晰,正是在滄州荷花園夢境中見過的女子。

此刻她形象變了,衣裙不再是濕漉漉貼在身上,而是如霧氣般呈微微飄蕩狀,如白玉雕塑般的面容也有了一絲生氣,眼眸中的光澤也有幾分真切,很冷峻,但望向游方時卻添了一絲柔和。她赤著腳站立在如鏡的湖面上,湖水中卻沒有倒影,宛如夜色裏冷艷性感的精靈。

玉淵潭中當然不會真的出現這麽一個人,別人也是看不見的,游方眼前所見是“心像”折射出的幻境,如果心念沈迷其中便是魔境,若能明晰其玄妙便是一種觀境。游方在靈魂深處暗語道:“秦漁,用不了幾天,我便能將你養成。”

腦海中閃過“養成”這個詞,莫名有些不雅的聯想,從定中收功而出,眼前景象滅去仍是一大片霧氣籠罩的潭水。

游方將劍收入準備好的新鞘之中,再用黃綢包好,插入劍套懸於腰間,原先的劍鞘放入木匣就埋在這棵樹下。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立即離開,仍坐在樹下養氣調神,借黎明前生發的天地靈氣滋養神魂。靈覺入門之後,總算明白了很多門道,至少不必總是扮演飯桶的角色了,若是完全依靠體內吸收的五谷元氣來消耗,誰也受不了。

朝霞升起的時候,游方睜開了雙眼,晨光中的玉淵潭煦陽微吐、清波淺蕩,不遠處已有早起的老人在打太極。凝望水面波光回想昨夜幻境中所見的女子形象,不知為何,他的思緒飄出很遠,回憶起與吳屏東老先生第一見面時聽說的話。

那是一年半之前在潘家園偶遇,吳老當時說道:“文物的真正價值,首先是文明的創造者與繼承者自身賦予它的,而非其它。”接著又問道:“你能否解答為何會在那樣一個時代有這樣一件器物?它能否引發你內心深處的精神共鳴,並將這種共鳴的感受對人們闡述傳達?”

游方後來才明白,吳老其實在問他這位“古玩商”——古玩究竟在玩什麽?但此刻憶起又有了另一層感悟,竟與昨夜的“養劍”有關。

沒有生命的古劍自然不可能是一名女子,但在游方的魔境與觀境中都幻化成某位女子的形象,原因無他,此形象是游方自身賦予它的,與他的所思所想所經歷有關。但是游方在內心中賦予古劍這種形象之後,再以靈覺感應的過程中,“她”卻成了這柄劍的一部分,很離奇但對於游方來說並不完全虛妄,此形象已融入到古劍可交流共鳴的靈性之中。

吳老可能並不了解養劍之道,但話中卻包含了同樣的哲理,超越了單純的專業領域。劉黎的秘籍只講授了養劍之法,但具體過程中有何人生感悟只能是屬於個人的事情,沒有辦法傳授,游方的感悟源自於吳老的教誨。

游方在玉淵潭一連養劍三夜,第三天當他收劍歸鞘之時,東邊已是霞光初現。至此第一步火侯已經差不多了,這柄劍恢覆了凝滯千年的生氣,不會再出現快速朽化的現象。但另一方面它仍然很脆弱,不能承受過於旺盛的陽氣沖擊,否則會傷了靈性,就似一個剛剛來到世上的初生嬰兒。

接下來繼續養劍,玉淵潭不太合適了,這裏在子夜雖然陰氣純正,但周圍的生機並不算太旺盛。時令是八月末九月初,由夏轉秋,四季之中秋屬金,主生氣內斂、凝結、收藏。古劍的五行也屬金,在這個季節養劍倒是挺合適的,但卻不容易找到生氣精純之處,畢竟不是萬物生發的春天。

從第四天開始游方換了個地方,選擇了西三環旁的紫竹院,這裏有水面,地氣清靈而不陰沈,四面被大片竹林環繞。竹是歲寒三友之一,秋冬並不完全枯槁,本身的屬性內斂升發,向上拔節並無枝幹,此處的地氣最為適合,而且在游方能夠控制的範圍之內。紫竹院離他的住所不算太遠,向北大約三站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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